冰钰纵身扑到这个身穿湖兰色衣裙的女子怀中。第一次,皋狼看到了冰钰小儿女的一面。而那个女子,却只是笑嘻嘻地任凭冰钰将自己抱住又笑又哭。
从外表看,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但是从神情上看去,彷佛是年长的姐姐在纵容着自己年幼的妹妹。
看着这个湖蓝色的女子,皋狼有些头晕,他看到的是风,是在荒原上奔驰的野马,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一片云……
“师父姐姐,师父姐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啊?”冰钰拉着女子的袖子,脸上带着欢笑,但是眼泪却从脸颊上滚滚而落。
“你这个小混蛋,无端端地玩什么失踪?我才不相信你能被劫匪劫走,难道我紫萝的徒弟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原来这个风一样的女子名字叫做紫萝。
“我是想找你的啊,师父姐姐,可是我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你。我那时,我那时好难过。”冰钰毫不客气的用紫萝的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子。
紫萝立刻毫不客气地把冰钰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你是不是靠错地方了?那面那个想用眼神杀死我的男人,好像要捐献出自己的衣服给你擦鼻涕。”
冰钰噗哧一笑:“师父,你还是象以前一样坏,老是欺负我。”
“不欺负白不欺负,哼,多少人想求着让我欺负,我还懒得搭理呢。”紫萝毫不客气的自我标榜一番。
“是啊,我为了能被她欺负,找了这么多年,你就知足吧。”夏临风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冰钰抬头一看,白衣飘飘,面如冠玉的一个书生,正坐在树干上,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们。
“我师父就是你的小师妹?”冰钰恍然大悟,“不对啊,你今年到底多少岁?对了,师父姐姐,你也从来没告诉我你的年龄哦。”
“你叫我姐姐就好啦,我的外表就是我的年龄,用这个来区别年龄才是正道嘛,有些人十六岁就长的象三十岁,有些人四五十岁,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哼,用出生时间衡量人的岁数,真是个笨法子。”紫萝对这个问题一直都很坚决,那就是坚决不按照世人所订的标准来计算自己的年龄。
不过,也难怪她这样忿忿不平,你想,她外表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而已,如果告诉别人,她已经快四十了,那么对她来说多不公平啊,最重要的是,她认为自己的心灵,一直保持在二十岁的状态。
冰钰嘻嘻一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这个时候,皋狼走上前来,朝紫萝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前辈这么多年来对冰钰的照顾。正是因为这样,皋狼才能娶到一个好妻子。”
“哈,你们已经成婚了啊,你是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冰钰现在呀,肯定还不知道人其实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用不着那些什么先贤圣人哲人去安排好。”紫萝在这一点上毫不客气。
“好啦,好啦,师父姐姐,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别人都不如你见识高啦。”冰钰笑着说。
“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喜欢自由自在,不管我有没有见识,至少我不会去整天琢磨该让别人怎么活着,还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状,如果不按照这样的活法,什么就国将不国,家将不家。”紫萝撇撇嘴。
“哈哈,如果天下女子都象你这么想,我们男人可就糟糕了。”皋狼听得好玩,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男人当然是为自己打算了。”紫萝撇撇嘴,然后朝夏临风说:“你还不下来,在上面不怕被摔死啊?”
“来了、来了,师妹既然吩咐,我敢不从命?”夏临风从树上轻轻跳了下来,两丈高的距离,但是落地的时候悄无声息。
“你、你会武功?你从来没告诉我们,你骗人。”冰钰指着夏临风,有些恼怒,当初为了救他,自己可是没少拼命。现在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是的,不是的,当年小师妹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发誓,除非小师妹原谅我,否
则我绝对不会在人前显露武功,不然就天打五雷劈。乖乖,你可不想看着你夏大哥应誓
而死吧?”夏临风见冰钰生气,急忙解释起来。
“那你被别人杀死了,不也要死嘛?反正你不是应誓而死,就是被人杀死,那你干吗还要拖上我给你垫背?你还骗我,让我去和那些坏人拼命。”冰钰说着,眼泪一个劲的在眼眶里打转。
“哎呀,我自然是看出那些人不是你的对手,不然,我自然逃地远远的,不会妨碍你杀他们的。再说,我师妹的传人,哪里会这么没用的?”夏临风嘟哝着,只是看见紫萝看着自己的眼神,声音免不了越来越没底气,“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是女的啊。”
“那只能怪你眼神不好了。”紫萝和冰钰齐声说出这句话,相视一笑。
“天啊,皋狼兄弟,知道了吧,永远不要和女人去讲道理,否则,倒霉的一定是男人。不管是讲赢了还是讲输了,你都要付出代价。”夏临风喃喃地说完这句话,走到紫萝旁边,开始盯着紫萝看。
“师父姐姐,这次你一定要好好陪我,不准再走了,好不好?”冰钰开始腻着紫萝,如今,自己已经是没有家国的人,紫萝就象是她的亲人一样。
“哈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就陪你一阵子。这几年来,我人虽然在外面,心里可是一直记挂着你。你现在住在哪里?你以前不是给我说你要去好多地方嘛?现在这么空闲了,怎样?要不要师父陪你四处走走?”紫萝一边说着,一边朝皋狼挤了挤眼睛。看着皋狼有些焦急的样子,紫萝心里偷笑。
“我们明天就要回邯郸了,师父啊,皋狼的马场好漂亮的,你见了一定很喜欢。”冰钰可没想到她这个师父想打什么主意。
“嗯,原来你就天下马场的主人?”紫萝目光如水,看向皋狼。
“不错,既然这次冰钰能和前辈相逢,那么就一同去马场吧。冰钰在马场也能有个人陪着。”皋狼发现紫萝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担心。但是随即她很快恢复正常,只是淡地说了一句话:“希望你一直能爱护好冰钰。你们的事情,自然应该是让你们自己去解决。”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月亮已经慢慢要消失在夜空了,天色有些蒙蒙亮。夏临风打了一个哈欠:“师妹,你累不累,咱们先回客栈休息一下吧。对了,皋狼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本来是订为今天早上的,只是这一晚没睡,再赶路,只怕太过劳累些。先回客栈吧,休息一下,用了早饭再说。”皋狼有些怜惜地看着冰钰。看她的兴致还不错,就是脸上有些疲倦。
这次回邯郸,路上热闹了许多,皋狼特意雇了一辆大车,冰钰就和紫萝躲在车里说话。有时紫萝嫌车厢里面气闷,就会和冰钰骑马狂奔一段,然后放慢马步,慢慢地看着路边的风景,等待后面的人赶上来。
夏临风则一直想靠近紫萝,只是紫萝一看他,夏临风就忍不住退缩回去。见到夏临风如此可怜的模样,冰钰有时不忍心,就问紫萝,夏临风苦苦找寻了她这么久,如今既然紫萝和他见面了,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呢。
紫萝却只是摇摇头:“你以后就明白了。”
天下马场还是如往日一样平静、悠闲。回到马场的第二天,公子成就派人来找皋狼,让他急速去府里见面。
皋狼去了公子成府里,被侍卫直接领到书房。公子成正坐在案几后面,满面笑容:“这次多亏了场主的斡旋,孛丁的书信已经到了,魏国三个月后,将出兵攻打中山国。赵国会为魏国提供道路和部分给养。哈哈,中山国这个心腹之患总算可以连根拔除了。”
“那赵魏联军收复中山国以后,该如何善后?难道魏王会把中山国拱手让给赵国嘛?”皋狼有些不解。
“当然不会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韩国公主即将下嫁我赵国太子。赵韩一旦约为姻亲,魏国就要时刻提防着背后的韩国。如果魏国对赵国有什么轻举妄动,韩国的大军可以直奔大梁,捣其腹心之地。”公子成志得意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皋狼拱了拱手:“公子料事如神,只是我看那魏王,心机颇深,只怕魏王也自有一番打算。”
“哈哈,这个嘛,我自有安排。”公子成仰面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皋狼身边,“这次请场主过来,是有一件喜事。赵王的六公主如今年方二八,已经到了择婿的年龄。六公主德貌兼备,皋狼场主也是当世英雄,这次出使魏国,更是立了一大功劳。我有意做媒,将六公主许配给你,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在赵国自然又更不同。”
看着公子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皋狼沉默了一下,随后正色说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在下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并且约定非卿不娶。赵六公主是王室之女,我皋狼不过一个商人,在下不敢高攀。”
公子成面上的笑容淡去:“原来场主已经另有所爱,却不知道是哪位佳丽,能得场主这般赏识,哈哈,不会是纤月楼的娆姬吧。那到也是美女配英雄了。”
皋狼知道,公子成向来倾慕娆姬,虽然有几次想把娆姬纳进府里。可是娆姬却不愿意做一个姬妾终此一生,所以婉拒了公子成。
娆姬这样的女子,岂是一个男人的庭院能容得住的?
“这个却和娆姬无关,在下和娆姬相识数年,不过兄妹相称而已。在下心仪的女子,也是缘分安排,路上偶遇,却是情投意合。如今她和她的师父就在我马场里。哪天公子空闲,到我马场里一聚。”皋狼提起冰钰,心里一股柔情涌上来。
“好、好,本公子倒还真想见一见是什么样的美人,居然能让你也折服。”公子成察言观色,见皋狼居然也有如此多情的时候,不禁有些好奇,“那就说定了,两日后,我去你那马场,哈哈,不会唐突佳人吧。”
“那我就备下好酒,恭请公子光临。”皋狼结束了这番闲聊,等着公子成转入正题。
皋狼没有想到,公子成居然给他了一个机会,能让他正大光明的去中山国。本来,在皋狼的计划中,他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中山国。
只是没想到,公子成也在打中山国的主意,而且公子成居然把这个任务直接交给了皋狼。
所有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联络中山国的国王,让他们在魏国大军来攻打的时候,保存实力,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候,可以献出中山国。而赵国,会资助给他们兵器和钱粮,让他们有力量不停地骚扰和攻打魏国的驻军。
公子成的用心不可谓不毒,不管魏国能否灭掉中山国,中山国都会成为一个消耗魏国兵力和钱粮的重地。
中山国的地形皋狼很清楚,多山多丘陵,易守难攻。而且中山国素来出铁匠,他们打造的兵器和甲胄,在各国里面久负盛名。他们的战士本来就是猎人和牧民出身,彪悍英勇,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要想战胜他们,付出的代价一定会很惨重的。
可是,这些事情,以魏王的精明干练,如何会想不到?魏王一定要攻打中山,到底是为了什么?皋狼在回马场的途中,一直思索着这件事情。
他绝对不认为魏王会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魏国十几年来,在他的统治下,步步为营,将地盘扩大了许多,国力却也不曾因为战事而有所削减。如果把天下看作一盘棋,魏王绝对是一个沉着冷静的棋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前后呼应。没有道理,魏王会出这样的一步昏招。
还是要加派人手,搜集魏国那里的情报,这里面,一定有玄机。皋狼也是一个谨慎的人,因为,他知道,在如今的天下棋盘里面,输就意味着死。
所以,他不能输,因为输不起。
冰钰此时正陪着紫萝骑着马,沿着河边慢慢地溜达。出门的时候,夏临风正要跟上来,紫萝眼睛一瞥:“你整天跟在我们两个女人后面,烦不烦啊?”
把夏临风扔下以后,冰钰和紫萝笑着上了马背,扬鞭一抽,马儿放弃蹄子,奔跑了起来。风吹在脸上,有着青草的香气。河边的空气很湿润,冰钰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已经焕然一新,彷佛经历了一番脱胎换骨,如今的冰钰,同往昔的蕴冰公主,已经是截然两个人。
“师父姐姐,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停止了奔驰,任凭马儿在河边信步由缰,冰钰开心地对紫萝说着自己的感受。
“傻瓜,等有一天,你就不这么说了。”紫萝笑了一笑,宠爱地看着冰钰。在她的心中,这个女孩,不禁是她的徒弟,更是她的妹妹,也许,还有一点点象她的女儿。
“为什么?师父姐姐,难道你觉得这里不好嘛?”冰钰有些奇怪,虽然经常从这个师父嘴里冒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观点,不过听到紫萝对着眼前的美景这样说,好像和她一惯的风格不太符合。
“你还记得当初你问我,为什么任凭夏临风苦苦寻找我,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这个问题吗?”,紫萝看着眼前流淌的河水,缓缓地说。
“是啊,师父,为什么?夏大哥对你一直都念念不忘。而且他那么辛苦地到处找你,就算你心里对他有气,也该差不多了。”冰钰提起这点,还是挺为夏临风打抱不平的。
“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夏临风,也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只是,你看这些花儿,开到最鲜艳的时候,它们就要谢了。还有那月亮,最圆的时候,就要亏了。情也是一样,最浓烈过后就要淡了。”紫萝的语气有些不平,似乎觉得苍天不恭,难道真的只有那东逝的流水,才是这世间的永恒吗?
“师父,你是怕和夏大哥在一起久了,就会厌倦吗?”
“两个人一起走到山峰的时候,就要往下坡走了。我不愿意和夏临风走那下坡路,呵呵,爱别离是苦,可是总比到最后连爱也没有了好一点点吧。”紫萝低低地笑了起来。
冰钰却听得有些浑身发凉:“师父,你对自己,对夏大哥都好残忍。就算最后你和夏大哥不再互相喜欢,但是至少你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开心过。你可以想办法把开心的日子延长再延长啊。”
“有一个杯子,里面装了半杯水,你看到这个杯子的时候,会怎样想?”紫萝忽然转移了话题。
“我会很开心啊,因为这个杯子里面还有半杯水呢。”冰钰毫不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啊,你会这样想,可是我却会想,这个杯子有一半都是空的呢,真可惜。”紫萝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不同的天性,总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到底最后结果会如何,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两日后,天下马场迎接来了公子成这位贵客,只是,他还带了一位客人过来,却是让皋狼和冰钰都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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