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一个疑问一直缠绕在皋狼的心里,那就是,冰钰是怎么和这些人走在一起的?那夏临风究竟是什么人?
皋狼对夏临风不大看的上眼,虽然夏临风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但是北地尚武,对小白脸模样的男人,却是多有鄙薄。更何况这夏临风对冰钰百般维护,虽然不知道夏临风是否知道冰钰乃是女儿身,却让皋狼心里不大是滋味。
娆姬似乎隐约感觉到了皋狼和往日有些不同,她边为公子成劝酒,边娇笑着说:“魏国的使者赏脸到纤月楼,我这纤月楼也没什么好待客的,最近我才排了一出舞,就请大人指点指点。”
“好、好,快传上来。”公子成抚掌大笑,那魏国使者也是微笑着点头,娆姬以舞闻名天下,她亲自编排的舞蹈,往往别具一格,匠心独用。更难得的是,即使有钱有势,也未必能一睹其风采。
乐声响起,珠帘慢慢拉开,十几个少女已经在大厅里面翩翩起舞。少女柔软的身体上,缠绕着一条又一条白绫,转身踢腿间,白绫如同云雾在身边舞动,宛如天上的仙子。若隐若现中,可以看见少女的肌肤,那白绫原来就是少女唯一的衣服。
乐声忽而旖旎,忽而婉转,就如圣洁的仙子忽然受到了诱惑,在云海独自同心中的欲望斗争……
此时,娆姬黑色的眸子更是如同燃烧着黑色火焰,可以吞噬一切的黑色火焰。她一直都很了解男人,也很了解男人需要什么。她的这份天赋,让纤月楼在短短几年间在邯郸成为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
只有一个人,她始终都无法看懂。娆姬的眼波看向皋狼,皋狼的面色沉静,眼里依然带着一丝嘲弄的神情。同公子成和魏国使者露出的如痴如醉的神情截然不同。娆姬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经易间,娆姬发现那个被皋狼称为阿水的俊俏少年,却也不曾被眼前的舞蹈吸引,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他旁边的夏临风虽然看的眉飞色舞,手里的折扇在轻轻地和着节拍,但是娆姬却能感觉到,他是真正地被这舞蹈吸引,而非被那些少女的躯体吸引。
难道这文绉绉的白面书生,竟然是个知音吗?
一曲舞罢,珠帘放下,少女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视线里。
“舞好、乐好、人好,真是让鄙人大开眼界啊。”魏国使者凌厉的眼光变得有些散漫,他举起酒杯,边赞叹,边一口喝下,让胸中翻腾的热血冷却一下。
那夏临风却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娆姬举起酒杯:“在下久闻娆姬大名,不想夫人不仅美艳冠绝天下,这舞乐上面的造诣,更是非常人能及,临风如今大开眼界,不胜感激,特敬夫人一杯。”
黑色的火焰在娆姬的眼中再次燃起,她感觉到了夏临风发自内心的那种欣赏和仰慕,那同别的男人看到她的时候那种赤裸裸的欲望不同,那是真正对美的一种追求。
喝下酒后,娆姬的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一身红裙,更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热力四射。
可是在皋狼的眼里,此时看到的只是一团万年寒冰。冰钰的脸色依然苍白,冷冷地眼神和这个地方似乎格格不入。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无精打采,即使吃菜喝酒,也是出自本能而已。
冰钰是随夏临风来到这里的,说来也巧,冰钰恢复男装,陪赢焱喝了一场酒,当时她本想告诉赢焱自己的身份,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赢焱的动作吓了她一跳,匆匆忙忙离开了驿馆。
冰钰连续几天,骑马狂奔,好不容易到了赵国境内。这天她趁着夜色赶路,到天色渐明的时候,她看见一片小树林,刚刚走近林边,准备休息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怒骂声。一个白衣书生连滚带爬的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正好挡在冰钰的马前。
“救命啊,有强盗杀人啦,强盗杀人啦!”书生叫的挺凄惨的,冰钰生怕枣红马一时收蹄不住,将这书生踩死在脚下,急忙一勒缰绳,在书生的鼻尖前面把马停住,
“强盗在哪里?你不要怕,带我去,我帮你把强盗打走。”冰钰自从看到自己使用武力的效果后,心里一直痒痒的。把别人打败的感觉真不错。
“小兄弟,不行的,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不如你骑马去帮我们报个信吧。铜安城离这里一个时辰的马程,你直接找铜安郡守,就说魏国使者子牟先生遇到匪徒,快快发兵来救。”虽然夏临风的语气很真诚,但是冰钰却觉得被这么个书生小瞧,实在是心里不爽。
“等我搬来救兵,你们大概都已经被跺成肉沫了。你别怕,区区几个强盗,我还不放在眼里呢。”
那书生还要罗嗦,冰钰一下不耐烦起来,俯身一抓,提着那书生的衣领,就把他横到马背上,然后一踢马腹,枣红马向那树林里冲了进去。
前面一片空地上,三四个侍卫正护着一辆马车,拼命抵抗着七八个匪徒的攻击。车里坐着的人推开车门,站在车上,神情到还比较镇定。
“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冰钰从马上跃起,挺剑向那领头模样的匪徒刺去。
那领头模样的匪徒回刀格开冰钰的剑,冰钰剑还没碰到他的刀,手腕一转,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腰部。
那匪徒也是凶悍,一转身把刀劈向冰钰,同时嘴里打了个呼哨。其余的匪徒都冲上来,两个人把头领架起,拔腿往树林深处跑去。冰钰要待去追,却被剩下的匪徒缠住不能脱身。直到他们头领消失在林中,匪徒忽然同时撤退。
冰钰又气又急,刚想拔步去追,那车上的人急呼:“穷寇莫追,壮士留步。”她停下脚步,朝树林深处看了几眼,那里树木盘根错节,杂草过腰,黑漆漆的连光线都透不进去。冰钰正在犹豫间,那个白面书生已经跑到她跟前,一把挽住她的胳膊。
冰钰一惊之下,挥手将他推开。
“小兄弟好身手,愚兄这厢有礼了。”白面书生没有提防,被推了个踉跄。但是他毫不在意,又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要把冰钰引荐给马车上的那个人。
那些侍卫此时要将那马车赶出树林,而马车上的人也已经走了下来,到冰钰面前,向她一揖:“在下子牟,此时多亏壮士救命之恩,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叫我阿水吧。”冰钰迟疑了一下。
“哈哈,你是阿水兄弟,我叫夏临风,想我夏临风自负文采风流,品貌俱佳,但是今日见到兄弟你,才知道我往日都是井底之蛙啊。想不到西北边陲之地,竟然也有兄弟这般俊美的人物。”
听着夏临风的啧啧艳羡,冰钰心里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居然对自己的外表如此计较,她瞅了瞅夏临风,面如冠玉,星眸丹唇,白衫如雪,只可惜沾了太多的泥土,让他潇洒中带了些狼狈。
相比之下,那个自称子牟的中年男人却是相貌平平,只是眼光凌厉,让人一见之下,气势上先失去了几分。冰钰见子牟刚才纵然面临生死关头,依然指挥若定,心下也是有些佩服,向他回了一礼。
“子牟先生客气了,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住。如果没什么事情,先生还是快些赶路,离开这林子吧。”冰钰不想和这些人纠缠,说完话后,转身就要离开。
“小兄弟留步,不知道小兄弟此行去哪里?”那个夏临风上前拉住冰钰的马缰,竟然是不愿意让冰钰离开。
“你要做什么?”冰钰一扬马鞭,就要朝他脸上挥过去。手举到半空,看到夏临风如羊脂玉般的面颊,竟然不忍打下去。
“小兄弟,可否我们一起搭伙走完这条路?我们是要去邯郸的。我看小兄弟既然走这条路,难道也是到邯郸去?”夏临风对头顶的马鞭到是视而不见,只顾满腔热情地向冰钰发出邀请。
“不错,小兄弟,那匪徒人数众多,刚才小兄弟又为了再下,将那匪徒的小头目刺伤,只怕他们在后面的路上报复,小兄弟武功高强,自然不怕那些匪徒,只是他们若是暗中设下埋伏,却也是麻烦。”对子牟的邀请,冰钰有些迟疑,她急着赶往邯郸,不愿意为了这群匪徒挡搁自己的时间。可是和这些人赶路,大概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不过子牟和夏临风眼里的请求之意还是让冰钰的心软了下来。她心里隐约明白,如果自己不加入,没准下次他们遇到劫匪就没这么幸运了。
最后,冰钰随着子牟一行人的队伍向邯郸走去,夏临风虽然看上去书生气十足,不过胸中所学,诸子百家,都能扯上一番出来品论的头头是道,对各个地方的民俗风情也是颇有些见解。而冰钰随着她那个古怪的师父也学到不少奇谈妙论,此时拿出来和夏临风争议一番,两个人到是谈的津津有味。
快到邯郸的时候,冰钰才知道,这子牟居然是魏国的使者,奉王命出使赵国。而夏临风则是子牟的老朋友推荐过来,跟着到邯郸游历一番的。
本来依照冰钰的本意,是想一到邯郸,就立刻奔往天下马场的。可是越接近邯郸,反而越是情怯,又想见到皋狼,却又不敢见到皋狼。
就这样,冰钰几番犹豫,被夏临风拉着随他乱逛。直到子牟把肩负的使命给赵王回复完后,他们就随着子牟出席这次公子成在纤月楼的酒宴。
冰钰和夏临风一样,对娆姬充满着好奇之心,女人若是听说哪个女人美丽,那想见上一见的心情,比男人还会迫切许多。当然,夏临风是不知道冰钰本是女儿身,只是见到冰钰对见娆姬的事情如此热切,心下暗笑他这个阿水兄弟并非是个吃素的主。
冰钰没有想到,皋狼竟然也是这次宴会的客人之一,更没有想到,皋狼和娆姬走进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是如此的亲密。
看着娆姬红裙黑眸,依在皋狼身边竟然是如此的美艳灼人,冰钰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起来。她的眼睛已经被烧痛,她对皋狼望向她的深情眼光视而不见。
夏临风虽然感觉到了冰钰的不对劲,但是他却以为冰钰是看上了娆姬,为娆姬冷落自己而闷闷不乐。
他碰了碰冰钰的胳膊,低声说道:“小兄弟,拿出点精神出来,不然你这样,人家娆姬可是没那么容易上手的啊。”
冰钰哭笑不得,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不过冰钰却没想到,她和夏临风的这番眉来眼去,却让皋狼心里不是滋味。刚才在借口入厕,离开酒席的时候,他曾示意冰钰也找个借口出来,但是冰钰却无动于衷。
皋狼知道冰钰对自己和娆姬有了误会,可是偏偏冰钰又不给他机会解释一下,皋狼心里也略为有气,难道她不知道,男人在这种风月场所,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
就这样,一顿酒宴在各人怀着心事的情况下吃完了。娆姬轻笑一声:“你们先扶各位公子去歇息一会。”那些女孩子半依半靠在身边的男人身上,娇怯怯的站了起来。
冰钰一把推开靠上来的侍女:“我自己会走。”
夏临风嘻嘻一笑,也顾不上靠在身上的少女,一面向众人回拳一抱:“我这个小兄弟今天身体不大舒服,先告辞了,见谅见谅。”话音刚落,皋狼站起身来:“这位阿水兄弟和我有些误会,夏兄弟,你先坐,我和我这个阿水兄弟叙叙旧。”
没等夏临风答话,皋狼一手把他按回座位,然后掀开珠帘,向冰钰追去。
娆姬见酒席上大家气氛有些尴尬,急忙笑道:“原来是皋狼场主故友相逢,来来,快先带各位大人去歇息一会。”
娆姬见夏临风走到最后,她朝夏临风眨眨眼睛,夏临风放慢了脚步,等娆姬走到他身边,夏临风旁边的少女识趣地退到一边。
“夫人训练出的舞伎都已经如此出色,不知道临风可有眼福见到夫人亲舞一曲?”夏临风仰慕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的情欲。
娆姬抿嘴一笑:“我看公子在音律上颇有一番造诣,如果公子能在邯郸多待几日,还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好说、好说。哈哈。”夏临风到是颇为自负,对娆姬的邀请当仁不让。
“不知道公子的那位阿水兄弟是不是嫌弃我这里过于简陋,他好像一直都闷闷不乐,让娆姬心里大为不安。”
见娆姬把话题引到阿水身上,夏临风心里一喜:“哈哈,我这个小兄弟不仅人长的俊俏,更有一番好身手。加之见识也颇为不番,夫人如果有意,不妨和我这个小兄弟多亲近亲近。至于我这小兄弟,平时遇到生人,却是不爱言语。这个今天晚上呢,依我看,十有八九是被夫人的风采迷倒,奈何夫人却无半点青眼相加,换做是我,那也是难以开心啊。”
听夏临风这么一说,娆姬似乎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但是夏临风的话,她却是不大相信,在她的心目中,象皋狼那样的男子才能被称为英雄。象阿水、夏临风这样的小白脸,她一向不打放在眼里。不过娆姬总是隐约觉得,皋狼今晚的反常同那个阿水一定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娆姬看到皋狼一个人捂着前胸,呆呆地坐在围廊上,她的心里一沉。疾步走到皋狼身边,皋狼面无表情,只是从手指缝里不断渗出的鲜血让娆姬心里如同被大锤狠狠地击打了一下。凭着直觉,她相信一定是那个阿水,伤害了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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